1618年,江上塔建成。次年,青阳庄际昌高中状元,成为自南宋400多年后晋江又一位状元。
1854年,江上塔重修。36年之后,池店钱头吴鲁高中状元,为福建历史上最后一位状元——

晋江河南岸,高甲山顶,有塔名“江上”,古朴挺拔,傲然矗立,俯瞰泉城,远眺江海。
初夏时节,记者与晋江文史专家吴金鹏等一同走进位于池店镇的溜石塔公园,穿过参天古树,登上弯弯曲曲的小路,探访这座神秘的江上塔。
这是一座12层实心石塔,无设塔门,通高12.6米,底作须弥座,西向设台阶。底层六面均浮雕金刚力神,二、三层六面浮雕坐佛像各1尊。每层有拱石1道,上盖板石出檐,六角雕尖状翘脊。往上各层为八角形,每面雕佛像1尊,层层缩小,并以圆形莲瓣石相间。最上两层为方形,每面分别阴刻楷书“风调雨顺”“国泰民安”,顶装葫芦形塔刹,整座塔结构严谨,造型别致。
据资料记载,20世纪80年代修葺该塔时发现,江上塔有大量来自泉州城西定应宫的宋代石塔构件。1982年7月,该塔被认定为晋江县级文物保护单位;2020年被列入第十批福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。

文物保护碑
时光悠悠,江水滔滔,江上塔蕴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?今天,且听记者为您一一揭秘。
是谁建造了江上塔?
何乔远《闽书》云:“江上塔,万历间所造。是守蔡善继建,以祝邦人状元及第者。”
要说江上塔,先说溜石村。
据晋江县志记载,溜石自古享有盛名,不仅是“郡溪入海第一门户”、历代扼守泉州城南的军事要塞,也是通往晋江东南沿海的交通枢纽,明代大型建筑海岸长堤的首站。宋代先民在此开渠道、修陡门,“内积山之源流,外隔海之潮汐”。灌溉晋东平原的金鸡古渠的源头,便始自溜石。
由于高甲山(溜石山)居于晋江下游入海口,建在山上的江上塔就成为引导外来船舶进入刺桐港的航标。因此,溜石塔与石狮宝盖山峰顶的姑嫂塔(又名关锁塔、万寿塔)和蚶江石湖东北金钗山上的六胜塔(俗称石湖塔)并称“泉南三塔”,都曾被视为泉州港重要的航标,见证了当时泉州海外交通的繁荣景象。
那么,江上塔建于何时,何人所倡建呢?在池店民间,传有这么一个故事……
明万历四十三年(1615),刚刚履职泉州太守的蔡善继登上高甲山。许是瞥见江中船只摇来晃去,不时碰撞在一起,令人胆战心惊,太守缓缓四顾,眉头紧锁。
站在江边,听江水拍岸,蔡善继仰天长叹:“苍茫晋江,险在溜江;溜江一怒,震天动地。何不建塔江上,以镇水口,又能开化文明?”
对于塔,蔡善继有着近乎虔诚的敬畏。明万历三十六年(1608),他在广东香山县(今为中山市)当知县,也造过一座文峰塔。该塔一落成,蔡善继顶礼膜拜,将其列入“香山八景”之一。
当天,从高甲山回去之后,蔡善继对下属说,过去的几百年里,晋江县没出过一个状元,或与溜江没造塔有关。经蔡善继一点拨,当地乡绅纷纷集资在溜江边建造了一座塔。明万历四十六年(1618),塔造好了,蔡善继给它取了个很写意的名字——江上塔。
多年之后,一直在外做官的何乔远(1558—1631,晋江方志史学家)回家乡编撰方史巨著《闽书》(被《四库全书》收存入目)时,把蔡善继造塔一事写入书中:“江上塔,万历间所造。是守蔡善继建,以祝邦人状元及第者。”
终结晋江400年无状元尴尬
庄际昌《泉郡守五岳蔡公德政碑记》:“开化文明,勒不朽于千百万年”。
明清时期,江河边建塔,大都出于镇风水、防水患、作航标的目的。而在泉州,自古就有五塔护鲤的说法。这五塔便是开元寺东西塔、紫帽山凌霄塔、柴塔村古雁塔及溜石村江上塔。
谈及此,同行的晋江市文物保护中心主任吴金鹏也认为,江上塔濒晋江下游,与泉州南门隔江斜对,该塔具备三个功能:守水口、开文峰、作航标。
当年,何乔远所记“以祝邦人状元及第者”,正应了蔡善继倡建江上塔、重启泉州文峰的初衷,也可以看出他作为一方主官的善意。
巧的是,江上塔建成当年的乡试中,泉州士子中举者多达48人;明万历四十七年(1619),晋江士子庄际昌在会试、殿试中均拔头筹,一举成为明代唯一连得会元、状元的闽人,终结了泉州自南宋曾从龙后四百余年无状元的尴尬。这些历史的巧合历来被泉州官民视为蔡善继“德政之验”。
据闻,明万历四十三年(1615),蔡善继提议在溜江造塔。消息传出,庄际昌内心一阵澎湃。这一年,38岁的庄际昌参加乡试,中乙卯科第九名举人。为了给晋江再带来一个状元,庄际昌压力陡增。满腔的抱负,让他一次次许愿,祈求建塔能给自己的科场之路带来好运。
明万历四十六年(1618),江上塔建成后,庄际昌踏上进京赶考路。翌年春天,庄际昌果然扬名科场,会试、殿试皆第一。
“庄际昌中状元了!”消息传来,晋江城沸腾了。人们纷纷传言,这是江上塔带来的好运和庇护。庄际昌重返故乡时,远远看到江上塔,难掩激动情绪,欣然写下一篇碑记:“以溜石属水下流,地稍低,宝盖关锁稍远,乃捐资鸠工,建浮图其上,层塔突巍,与凌霄、宝盖鼎峙为三……以溜石江受西北诸水,得(溜石江)塔而增关锁之脉,皆为吾郡垂休永不赖,开化文明,勒不朽于千百万年。”这方镌刻“泉郡守五岳蔡公德政碑记”的石碑,现存泉州市洛江区洛阳桥南蔡襄祠内。
庄际昌的高中,让江上塔声名鹊起,文人墨客纷纷慕名而至,沾文气、启文思。
重修江上塔再迎状元
曾遒《桐阴旧迹诗纪》:“观察庄公俊元将近西门之定应宫内石塔,移于溜江再建。越数十年,吴公鲁复大魁云。”

重修江上塔碑记
然而,此后的200多年里,再没有人闯入科举的最高殿堂,这让晋江的文人雅士大为不解。
一直到咸丰四年(1854),进士出身的庄俊元从甘肃西宁府引退回乡,来到高甲山时发现,200多岁的江上塔破败不堪。他恍然大悟——晋江200多年再没有出过状元,是因此塔破败导致文运衰弱。于是,庄俊元组织工匠,将泉州定应宫一座残旧石塔拆了,把石构件运到高甲山,重修江上塔。现在大家所看到的古塔,正是庄俊元当时修建的。
近代,泉州历史名人曾遒(字振仲,晋江人)在《桐阴旧迹诗纪》中称,“泉州有三大水口,溜江之塔为第一水口……观察庄公俊元将近西门之定应宫内石塔,移于溜江再建。越数十年,吴公鲁复大魁云。”
上文最后一句指的是,36年之后的光绪十六年(1890),离江上塔不远的钱头村果真出了状元——吴鲁。吴鲁是福建清代科举三位文状元之一,也是福建最后一位状元。吴鲁在恩科殿试上的一举夺魁,令江上塔更添了几分神秘感。
建塔次年,庄际昌中状元;重修塔数十年之后,吴鲁中状元。现在看来,这似乎是一种巧合。而在当时,人们无不认为庄际昌和吴鲁得中状元,都是江上塔所庇护的。
1982年7月,江上塔被认定为晋江县级文物保护单位,随后围绕塔体的保护工作也逐步展开。
2005年,距离江上塔不远处的池店镇霞福村学子朱诗雄,以语文127分、数学146分、英语128分、理综278分,总分679分的成绩成为当年福建省高考理科佼佼者,入读北京大学。
朱诗雄是家中独子,“对于孩子的教育,我们始终采取‘开放式’的态度。”昨日,记者采访了朱诗雄的父亲朱三放,他一边泡茶一边聊起往事。
“诗雄参加了两次高考。2004年高考,成绩也不错,超过了浙大、厦大等学校的录取分,但是他填志愿只填了北大、清华,其余学校一律没填。”朱三放说,那一年,朱诗雄在强项数学上只考了112分,虽总分不错,但没有被理想学校录取。于是,朱诗雄选择复读,并在次年取得好成绩。

池店,曾是“有凤栖于池上”的状元故里,而今是欣欣向荣的环湾新城。
池店,古称“凤池”。《泉州府志·卷之九·水利》记载:“凤池,在郡南关外二十九都和风里,长十余丈,阔三丈,深丈有奇。或云两池相接,其形似凤,或云昔有凤栖于池上。”自古以来,池店便英才辈出,历史上出过5位状元、2位榜眼、3位宰相、4位尚书,大名鼎鼎的欧阳詹便是榜眼之一。
“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。”今日池店,更加辉煌。
安踏、舒华作为行业领导者,展现了新时代企业“状元”风采;而池店籍著名作曲家李焕之先生的《春节序曲》更是中国节庆交响乐“冠军”式的存在。今年又适逢吴鲁180周年诞辰,“吴鲁文化季系列活动”正在精彩上演。
初夏的阳光,洒落在人头攒动的江滨南岸生态公园,也为不远处的江上塔披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。当传统与现代交汇融合时,仿佛时空的纽带在此刻被轻轻触碰。而江上塔,作为池店乃至晋江、泉州一个特殊且神秘的文化印记,昂首屹立,静静守望悠悠晋江,默默维系一方文脉。
(记者 钱健铭 蔡培仁 曾舟萍 陈巧玲)
来源:晋江经济报